熙宁七年秋,苏轼由杭州移守密州。次年八月,他命人修葺城北旧台,并由其弟苏辙题名“超然”,取《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之义。熙宁九年暮春,苏轼登超然台,眺望春色烟雨,触动乡思,写下一首流传千古的《望江南》。
望江南超然台作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佳作,词中写道:春天还没有过去,微风细细,斜垂的杨柳枝条随风起舞。登上超然台远远眺望,半池护城河水在春风下微微闪动,城内百花盛开。更远处,家家瓦房在蒙蒙春雨中若隐若现。寒食节过后,酒醒反而因思乡而叹息不已,只得自我安慰:不要在老朋友面前思念故乡了,姑且点上新火来烹煮一杯刚采的新茶,作诗饮酒都要趁青春好年华啊。
超然台这首豪迈与婉约相兼的词,通过春日景象和作者感情、神态的复杂变化,表达了词人豁达超脱的襟怀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人生态度。
词的上片写登台时所见暮春时节的郊外景色。词中的景色,在色彩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诗人注意把春日里不同时空的色彩变幻,用明暗相衬的手法传神地传达出来。首句以春柳的姿态点明当时的季节特征:春已暮而未老。“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写登临远眺,景物尽收眼底。其中“半壕春水一城花”,句中设对,以春水、春花,将眼前图景铺排开来。然后,以“烟雨暗千家”作结,写居高远望,看到烟雨笼罩着千家万户。于是,满城风光,尽收眼底。
半壕春水一城花下片写情,即由上片所观之景,而生出的心中之情,抑或乃触景生情。“寒食后,酒醒却咨嗟”,进一步点明了登临的时间。寒食,在清明前二日,此日起,禁火三天;寒食过后,重新点火,称为“新火”。寒食过后,正是清明节,应当返乡扫墓。但是,此时却欲归而归不得。所以说“酒醒却咨嗟”。下面两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写作者为摆脱思乡之苦,借煮茶来作为对故国思念之情的自我排遣,既隐含着词人难以解脱的苦闷,又表达出词人解脱苦闷的自我心理调适。这两句词情荡漾,曲折有致,寄寓了作者对故国、故人不绝如缕的思念之情。“诗酒趁年华”,进一步申明:必须超然物外,忘却尘世间一切,而抓紧时机,借诗酒以自娱。全词所写,紧紧围绕着“超然”二字,至此,进入了“超然”的最高境界。这一境界,便是苏轼在密州时期心境与词境的具体体现。
烟雨暗千家这首词情由景发,情景交融。词中浑然一体的斜柳、楼台、春水、城花、烟雨等暮春景象,以及烧新火、试新茶的细节,细腻、生动的表现了作者细微而复杂的内心活动,表达了游子炽烈的思乡之情。将写异乡之景与抒思乡之情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表现出作者非同凡响的艺术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