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我老得不认识自己了，我也不会忘记，我永远爱你！
一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宋.辛弃疾
年的夏天，高考发挥不理想，在失望与希望的煎熬下，我最终不得不接受现实，带着遗憾与不甘到校报到，在无比失落的情绪中，正式开启了我的大学生活。
第一个国庆节没有回家，假期最后一天的傍晚，我拨通了同在川大的高中同学欧的电话。依稀记得，电话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静、温柔。说明来意，电话交给了同学，然后就听见了几个女生嘻嘻的笑声，还没有和同学说几句话，她们就抢过电话，叽叽喳喳，问东问西，颇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架势。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颇感新奇，便东一句西一句的应付着她们。没过多久，其他人都走开了，就只剩下了她。她的语气温柔，犹如一阵微风略过宁静的心海，泛起了层层涟漪；犹如一股暖流拂过残冬的寒冷，温暖了我灰暗的心。后来的每一个傍晚，我内心总有一个隐隐的期待，期待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拨通电话，很幸运，依旧是她，她没有诧异，甚至感觉和我一样有一些期待。就这样，我们天南海北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逐渐忘了时间。后来，我提议见面，在短暂的犹豫后，她答应了，约在周末晚上一起吃饭。
那天下午，我早早地收拾了一下，在忐忑和期待中，慢慢踱步到十舍。刚刚走过钟楼，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孩独自站在宿舍门口的草坛边，埋着头，背对着我，穿着绿色短袖收腰T恤，深色牛仔裤，微卷的长发铺满后背，发梢刚及腰间，背着手，滴答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应该是她了，是我喜欢的长发。我忙掩住慌张，快步过去，轻轻叫了她的名字，她转过来，圆圆脸，邻家姐姐的感觉。短暂的尴尬，我们俩相视一笑。在校外的小镇上，我请她吃串串香。她吃得很少，我识趣地给她倒饮料，烫菜。交流很愉快，毫无陌生感，一如老相识。饭后，我送她回了宿舍。十一月初的夜晚，秋意正凉，我的内心温热，脑海里全是她温柔的语调，甜甜的笑容，脚步也蹦跶起来。
从那以后，一有时间，我俩就会电话相约，我会殷勤地跑到十舍门口，接上她，走过步行街，穿过青春广场，或沿着长桥，或路过不高山，顺着校园的环形路，若即若离地并肩踱步。有时，我们会聊着双方家里的情况；有时，我会给她讲讲我的过往，谈谈未来打算；有时，我会讲一个从别处看来的不那么好笑的笑话，她也会温柔地配合着笑一下；有时，我会给她讲讲历史故事，评论一下国际时事，每当这时，她都会傻傻地问一句“真的吗”，眼中写满好奇；有时，我们也同时沉默，伴着路灯下的身影，或安静地数着脚步，或越走越近，手背若有若无地碰一下，或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就这样，在美丽如画的校园里，她陪着我一圈又一圈，一步又一步，我们一起走过冬天的阴冷，春天的烂漫，夏天的火热，我的心也走出寒冷，我的世界也慢慢变得明亮，慢慢走出了落寞。时间慢慢流淌，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心中慢慢地生出一种情愫。
二
“乞巧楼头云幔卷，浮花催洗严妆面，花上蛛丝寻得遍。颦笑浅，双眸望月牵红线。”——宋.欧阳修
大一下学期的最后一堂考试，我早早地做完试卷，望着阶梯教室外静静流淌的江安河，想着马上就要分离，我内心涌动，似乎有无数想对她说的话。在空白的草稿纸上，我一句又一句地写下了过往的点点滴滴，写下了夜深时的思念，写下了满满一篇在面对她时无法说出的话语。暑假离校前，我将写满我的心事的情书交给她，嘱咐她回家后再看。在那个没有手机的暑假，我焦急地期待着她的回应。
第一次觉得暑假原来这么长，暑假一结束，匆忙赶回学校。我没有立刻去找她，每天期待着寝室电话响起，期待听到她温柔的声音。可她如消失一样，没有了她的音信。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实在等不得了，拨通了她寝室的电话，她的声音依旧温柔沉静。约她出来，她没有拒绝。沿着明月湖上的长桥，我们如往常一样踱步，聊着暑假趣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慢慢地走到学校北门，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她也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我，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看着她的眼睛，我能听到她砰砰的心跳声。“我喜欢你！”我颤抖地说着，她的脸更红了，慢慢地点点头。我开心地蹦起来，大声地喊了一声，感觉所有的情绪都随着喊声烟消云散，我一把把她揽入怀里，她被我吓了一跳，却也没有挣脱，她的手火热滚烫，她的唇温润甘甜。那天是年9月11日，农历八月初八，从此以后，往后余生，我不再是一个人。
没过几天，就是她二十岁的生日，我第一次以男友的身份出席。那天，我精心地挑选了一束玫瑰，二十朵火红的花朵，娇艳欲滴。我捧着花，站在十舍门口，等着她的到来，来往路过的同学，都笑盈盈地看着我，我昂着头，就像鲜花是我胜利的奖牌一样。看着她从围合里面走出来，身边围着寝室的同学，看到我捧着花笑盈盈地望着她，她有一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待她走近，我双手递上鲜花，爱怜地看着她，不说话，她的脸更红了，同学们笑着起哄。就这样，同学们簇拥着她，她捧着花，我跟在后面，一群人有说有笑，走过商业街，穿过青春广场，出了西南门。娇艳的玫瑰映红了天边的晚霞，那天晚上，气氛热烈，酒不醉人，我却醉了。
后来，在年级组织的足球赛上，她也第一次见了我的同学。记得那天对阵四班，小陈也第一次带了张虑来助阵，两个女人第一次相见，便坐在球场边上给我们加油。对方实力一般，同学们也识趣地卖力拼抢。一次机会，球到我脚下，位置完美，用力抽射，球应声入网，欢呼四起，仿佛这粒进球改变了中国足球积弱积贫的现状，我兴奋异常，像球星一样脱掉球衣，向天一扔，呼喊着狂奔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重重地亲了一下。
后来，我们把能一起上的课都调到一起，一起上下课，一起去吃饭。没课的时候，她就早早地到食堂买好饭，等我一起。有时我们也一起去图书馆，她会紧紧的挽着我的胳臂，缓缓地走过长桥，通常她都是安静地看书，我就到处闲逛，这本书翻翻，那本书看看。有时我也会欺负她，把积攒的脏衣服送到十舍，过几天再去拿干净衣服。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在学校散步，一起重复着熟悉的路线。后来有了手机，每天睡前，我们都有说不完的话，聊到灯熄灭，聊到寝室同学酣然入睡。大三的时候，水利学院搬到了望江校区，每个周末或者每月的十一号，她都会乘校车来江安，陪我一起度过。大学生活轻松而又甜蜜，她既是我的女友，更像一个姐姐照顾我的情绪，包容我所有的小任性。
三
一晃到了大四，一开学就开始找工作，我们约定尽力留在成都。零八年的就业形势不错，没过多久，我手上就拿了三个offer，只有华为在成都，待遇也最好，我立马就签了。她也签了一家成都的私企。工作敲定后，生活就比较轻松了，我们一边准备毕业设计，一边一如既往地在学校转圈，聊着永远都说不完的话，憧憬未来的美好。一天傍晚，我们爬上刚建成的艺术学院楼顶，并肩站在围栏边，江安河静静流淌，秋风徐徐，我握着她的手，动情地说：“我以后一定要努力工作，争取三年内工资能到八千，三年后的9月11号，我就娶你！”她点点头。
转眼大学毕业，和同学作别，我们各自回家。俗话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我便邀请她来家见见我父母，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同意了，一个人从射洪坐车到广安。起初我还有些担心，家里条件艰苦，她会有些不适应。到家后，除了有些不好意思外，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应，表现得落落大方。后来，妈妈带着她到县城，买了一对耳环送她，虽然不太贵重，但按照习俗，这是认可她的意思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带着她，去了姐姐、姑姑家，临走的时候，大家都会给她一个红包，看着她窘迫地推辞，我内心甜蜜极了。
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才去拜见岳父岳母。她先回家，我等到放假前一天才到射洪。临行前商量买点什么礼物，她说不用，人到就行。我脸皮也够厚，真就两手空空到了射洪，和她一起在城里买了些水果、烟、酒，拎着上门了。岳父岳母随和、热情，从他们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过关了。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岳父在门外叫我，我立马起身，打开灯，还没下床，就看见岳父端着一大碗饭，笑盈盈走进来，让我不要起来，就在床上吃了再睡。我望向窗外，黑漆漆一片，一看时间才六点。我有点不知所措，从记事起我就没有在床上吃过饭，只得立马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在岳父的陪伴下，在桌上吃饭。吃完时天都还没有亮，我又不好意思继续去睡，只得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天，直到天亮。腊月的天很冷，心很暖。
从刚开始工作起，我们就搬到了一起，每天一起出门，然后乘公交车上班，她往城里，我往城外。我工作比较忙，也有点懒，她比较纵容我，基本上把家务全包了。我不加班的时候，她就把饭菜做好等着我。我加班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在家，也不怎么出去，要么收拾家务，要么就安静地等我回来。周末没事的时候，我们会出去走走，我们最喜欢回学校，沿着熟悉的老路走上一遍。有时候也会去逛逛春熙路之类，不过看的多，买的少，生活很简单，却很甜蜜。后来她从私企换到国企，工作比较稳定，为了实现那个诺言，我也努力工作。
工作的第二年，我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奖金，我俩都非常高兴，商量着怎么花。10年是爸爸六十岁生日，我打算把钱寄回去，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一下，风风光光地给爸爸做寿。她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就这样，家里拆掉住了二十年的平房，建起二层小楼。期间我俩回去了一趟，没有住的地方，她就和我一起住在塑料布搭建的小工棚。国庆节前，房子建好了，计划邀亲朋好友一起来热闹一下。国庆节我们提前请假，先到重庆，逛了磁器口，买了陈麻花，吃了麻辣火锅。二号到家，她帮着爸妈招呼亲友。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和美，天空湛蓝，我站在门口的马路上，抬头望见，她站在二楼的窗前，身上系着花格子围裙，手里拿着麻花，抬手遮着阳光，望着我，样子美极了。
腊月初八是爸爸的生日，她第一次以我家准儿媳妇的身份出席。我拉着她，一一把她介绍给亲戚朋友们，她红着脸笑盈盈地认识了大家。那天，请了乡村乐队，热热闹闹地给爸爸庆祝了生日，三十多桌酒席，我和大哥依次敬酒，高粱酒辛辣入喉，回味甘甜。
工作的第一个三年里，我努力工作，很快实现了月薪过八千的愿望。11年春天，我俩先后到深圳出差，她出差快结束时，我对她说，今年要结婚，回去看看房子。她笑着点点头。现在回想，那应该算是求婚了，没有浪漫的仪式，一切水到渠成。她周五回去，周六下午就给我打电话，说房子看好了。我立马定了机票，星期天一大早飞回成都，就直接到看好的楼盘。房子在绕城边上，当时周边很荒凉，啥都没有，但胜在便宜，离我上班的地方也近，离她上班的地方就很远了。我俩商量了一下，下午签了合同，周一一大早又赶回深圳。后来，一到周末，我俩就倒两次公交，到在建楼盘看一眼，然后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来回花五六个小时。
结婚过程很简单，没有提亲，没有彩礼，简单拍了一组婚纱照，各自给双方父母打了电话，说了我们的决定。大家都很高兴，岳母还特意拿着我俩的生辰八字去算了一下，算命的说十分相合。静待时间转到九月，很不巧，十一号是周末，只得改到九月十三号。那天是农历的八月十六，妈妈说日子很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天一大早，我俩都换上崭新的衣服，赶到民*局，看着钢印缓缓印在照片上，我俩相视一笑。从此，往后余生，我不会再独行，生死都有她的相伴。三年前许下的稚嫩的愿望，全部实现了。
后来，我们先后在广安和射洪简简单单地摆了酒席，完了父母的心愿。婚后的日子平平淡淡，她每天除了上班，要么操持家务，要么在家等我。我工作也越来越忙，她便完全承担了生活所有琐事。12年夏初，我们爱情的结晶来了，我工作很忙，她就一个人学习各种育儿知识，医院孕检。十一月，由于业务调整，我被安排到西安出差一年，她一个人留在成都。在西安的日子，心里总是挂念她，只要周末有机会，我就坐上绿皮火车，摇摇晃晃一整夜，回家看一看。直到女儿出生前一周，才从西安请假回来。
为了方便父母照顾，我们决定回广安生产，正好妹妹也刚刚毕业，医院上班。她先回去，没过两天，妈妈打来电话，说她开始肚子疼了，医院。我请了假，匆匆赶回广安。刚进入病房，就看见妈妈搀着她，在那里走来走去，一问才得知，那个小家伙貌似不愿意出来，医生让多运动一下，帮助生产。她的表情还算轻松，说也不是太疼，为了女儿的健康，一定要顺产。后面两天，我就搀着她，在医院的走廊上走来走去。到1月31日晚上，她就疼得有点受不了了，还在咬牙坚持，医生检查后说，不能顺产，只能剖了。这时，她才泄了气，哭着说，早知道要剖，就不受两三天的罪了，求快点安排手术。我安慰着她，心疼得了不得。
半夜十二点多，妹妹推着她进了手术室，我和妈妈在手术室外面焦急得等着。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妹妹探着头，笑盈盈地说：“jia（广安方言），快来抱你的公主”。我忙迎上去，伸手想抱，却不知如何下手，只得回头求助妈妈。妈妈熟练地从妹妹手上接过来，抱在怀里，我探着头，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小情人。这个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邹巴巴的，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左看看，右看看，小嘴巴嘟着，嘬来嘬去，轻轻发出嗯嗯的声音。抱着女儿回到病房，从手术室里接回她，赶忙把女儿抱给她，她接过去，怜爱地看着女儿。看着母女俩，我内心幸福极了。从那刻起，我感觉自己终于长大成人了。
四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佚名.上邪
从此以后，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她一边照顾女儿，一边操持家务，基本上不用我插手。我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努力为她们营造一个安全的家。时间一天天过去，女儿慢慢长大，她也从一头长发变成了干练的短发。有时，我俩会因为女儿的每一次小小的进步，激动得热泪盈眶。有时，我工作压力太大，感觉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回家看到母女俩安然入睡，我就又充满力量。每到一些纪念日，我也会买上一束鲜花，犒劳辛苦的她。回望结婚后的十年，我们认真地经营着我们的小幸福，上天也很照顾我们，虽没有大富大贵，生活却也平淡安逸。在一起走过的天里，我们相互扶持，携手走过，从热烈的爱情，变成了浓浓的亲情，变成了不能分离的习惯。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张爱玲
完！
李涛，年9月11日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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