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温庭筠的这首《梦江南》极短。今日再读这首《梦江南》,不免感慨颇多。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只此八个字,此中主人公之情绪便波折不断。“梳洗”此一喜也,“女为知己者容”,梳妆打扮只为心仪之人而为之,心念君子,严妆梳洗,喜不言说。
此词之主人公尚有梳洗的举动,皆因有相见所思之人的可能,如若明之不能相见,也就无心梳妆打扮了。如:“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诗经·卫风·伯兮》),“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徐干《室思》),“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温庭筠《菩萨蛮》),“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这些诗句皆道出了因相思而无心妆容的孤寂与愁苦,然而这种孤寂与愁苦是直接的,都不及“梳洗罢,独倚望江楼”情绪之波折,之喜而悲,悲而喜般磨人。
然独倚江楼,所思之人不在目下,落寞之感便催生无尽悲凉,“独倚”便将这悲渲染的淋漓尽致。在这由喜入悲之余,主人公仍心怀希望,倚楼而望,这一远眺之举又将跌入谷底之沮丧陡然托起,情绪之波折尽在这数字之间。登楼远望之举在古典诗词之中极为常见:“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古诗十九首》),“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王昌龄《闺怨》),“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柳永《凤栖梧》),“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秦观《八六子》)。情谊深重之人,倚楼而望,所思之情皆如泉涌,不能自已。然而,等待这些多情人的多是失望的结局。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主人公心中之喜终究没能得偿所愿。倚楼远望自晨起而始,至斜晖脉脉,日暮西沉,阅尽千帆,归人终未离船登岸。这和刘采春的《望夫歌》“朝朝江上望,错认几人船。”以及柳永的《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情境出奇的相似,一次次心怀希望,一次次希望落空,陪伴自己的只有如血的残阳,冰冷的江水和那慢慢的长夜。所以吴文英讲“有明月,怕登楼。”(《唐多令》),范仲淹也说“明月楼高休独倚”(《苏幕遮》)。
重读温庭筠的《望江南》,恍惚之间便更加容易体会到这首小令的情真意切和主人公的无言之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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