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生命史诗
《天下长河》正在热映中,也成为当季火爆剧情。其实以治水为题材的电视剧这些年来已经不少,而且反响也都不错。《大明王朝》和《康熙大帝》这些著名剧作,也均有不少片段反映治理水患的内容。
讲述历史上水患和防洪的剧情较多,很容易给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治理水患的问题应该是社会的标配。也很容易把这种情况扩散开来,认为每个国家都会以此为改善民生的基本出发点。
有不少人或许知道一个基本实事,如今的*河已经成为悬河。也就是因为*河两岸有长长的人造堤坝,导致河沙逐年累积,人造堤坝也逐步加高。最终造成河床要比*河两岸的地面要高出一大截。这虽然不是一件好事,却是历代劳动人民汗水的一个见证。
是不是世界所有的国家都和中国人这样,对数千里长的大江大河动手脚,像驯服一条猛龙一样,让其驯服,最终成为人类可以利用,又将灾害损失降到最低呢?很可惜,这个还真不是。
笔者走过欧洲,也走过南亚,北美。看过旎丽的伊洛瓦底江、也驻足静静地顿河,更在密西西比沿岸挖坑刨过石头。原来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为何他们与*河长江如此不同。
密西西比河
第一次看到伊洛瓦底江,我知道这条河曾经的名字叫做大金沙江。今天的伊洛瓦底和五百年前的大金沙江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那就是他和和我见到的*河与长江有着本质的不同。
生长在江边的我们,曾经在高考过后,像一群被圈养了三年的野兽,没命地在江堤上奔跑。跑累了,就在同学家里窝着一个房间潇洒了三天。直到第三天早晨,无意间打开了他家的后门。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浑浊的江水,卷着泡沫,破浪就打在后门的门槛上,江水夹杂着腥味,就感觉已经打到脸上。电视剧是演不出那种与江水平视的感觉的。至少我没有从哪部电视剧中能给我那种巨浪扑打到家门口的感觉,而住在江堤上的人,早已经习惯这些。这次的旅行,除了让我至今能感受到太阳升起在家门口的江面上之外,对洪水没有任何惧怕,反而觉得他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但这种感觉让我对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以至于车子行到伊洛瓦底江的桥头,特意让师傅停下车,我就想看一看伊洛瓦底的风景。
缅甸伊洛瓦底江
由于此时已是缅甸的旱季,整个伊洛瓦底没有波涛汹涌的阵势,甚至是河床都暴露在烈日之下。有人在河床上种菜,光着身子的小朋友在河床上玩耍。我看不到一丝人工修造的痕迹。伊洛瓦底是幸运的,她可以肆意地流淌,可以按照自然的角度,随着地球自转的引力,扭成自己舒服的形态,任意侵蚀两岸的农田、森林和建筑。
对于伊洛瓦底两岸的人们来说,伊洛瓦底将北方森林的雨水,带到中部的沙漠,养活了这里的人们。只是这条桀骜不驯的猛龙,不知道在哪个雨季到来的时候,又会毁灭她带来的所有。
同样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密西西比河。我第一次见到密西西比河,甚至有些惊讶。此时已是深冬,她像温婉的美人,河水说不出的宁静。你可以感受到她的自然之美,感受到肆意雕刻河岸的天然感观。
有时候,活着,就必须在自然和人工二者之间有所取舍。人类建造了钢筋混凝土的城市,用柏油铺满他所经过的土地。那么草木就被牺牲。透明玻璃的面墙树立在空中,鸟类就多了死亡的风险。自然之美,原本是野性的,如邝野中桀骜不驯的狼。正如《地球上消失的生命》一书所说,自然历史在这数亿年间,再没有一个物种如人类这样,足迹踏遍了所有的土地。从寒冷的两极冰川,到最高的山峰和最深的谷底,哪里都有人类留下的垃圾。
从原本的自然来说,地球上本没有人,人只是近百万年来众多哺乳动物的一种。然而这几千年,这脱胎于寻常的物种,有如变异的病*,疯狂裂变。他们创造了城市,创造了钢筋、玻璃和混凝土。这些人造物质像爬山虎,迅速地爬满整个地球。人类如此充满活力,又如此能创造奇迹。这是自然的本能,还是自然的本身?
只是人或许没有想过这么多,活下去,却是每一个个体最初的冲动和最原始的本能。而水作为人必须的物质,总与人形影不离。
因此《诗经》说,“江有汜,之子归”。人对水既爱又怕,大禹治水,仿佛是东亚这个民族的原始基因。用朴素的二分法,把“患”和“治”结合在一起,既要防止其害,又要用之以利。
生活在长江*河左右的人们,他们经历过太多太多的苦难。年,万历三十五年,长江中下游下了三个月的雨,从春季一直下到夏季。长江多处决堤,从安徽到浙江的整个长三角地区一片泽国。望江县令夏汶在诗里写道:“澎湃汨*流,苍茫连碧落”。由于雨季正是种粮和夏收的季节,而江南正是全国核心产粮区,万历大洪水直接造成农田被毁,导致全国性的饥荒。同年徐光启在上海为父亲守灵,见水乡变泽国,发表《告乡里文》,引进红薯和其它救荒作物积极展开自救。
如果我们翻开各地的县志看一看,就会发现,每一本上都会记载哪些植物可以食用。这些都是用血和泪总结的生存法则。
这个民族实际上从来都是信奉实用主义,并用刀笔一代一代传承。
天下长河塑造了“河神”陈潢,然而史籍告诉我,生存的法则让这里的人们从来不信神,他们在与自然的搏斗中,至始至终都在用愚公移山的道理,垒砌堤坝,建筑生命的家园。
望江县有句谚语“家在望江,命在西圩”,这个在江边的小城,位于长江吴楚交界处,也是明清时代海潮能到达的最深处。对于他们来说,长江是否会决堤,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翻开《望江县志》里面的文艺志,存下最多的部分就是修筑堤坝,抗击洪水的故事。这也是长江*河边上人们的一个缩影。
雨和水,从来都是古人吟咏的重要题材。雨有诗意,似乎这东西总会让人感觉莫名的惆怅。你难以琢磨其中的滋味。“昨夜雨疏风骤”到底是担心多一点还是难受多一些?“江湖夜雨”、“一蓑烟雨”那又是苦难更是滋味还是励志更多一份?你若品,仔细品,其中滋味不仅仅是浓香型,还很醇厚。
年,长江洪水,电视上能看到很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那时的我就在圩坝上,被水浸泡久了的堤坝,踩上去是软绵绵的,感觉和厨房里用久了的抹布差不多。圩坝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烈日下的微风,掀起的波浪并不大。但就是这几个厘米的波浪,就能把水送到堤坝上。由于涌道效应,堤坝内侧到处都在漏水,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这个坝将随时会崩溃。
圩坝内是一望无际的稻穗,微风下他们摇曳多姿,闪着金*色的光芒。母亲和我匆忙地奔向自家的稻田。远处的圩坝在眼前就只是水天之间的一条线,坝上的人就是一个个小黑影子。“快溃坝了”,声音在稻田间传递着,“赶紧上岸”。水稻此时已经抽穗,正在灌浆,正如饥似渴地吮吸着水里的养分,哪怕再多10天,他们也就成熟了。母亲的镰刀疯狂地割着稻穗,我把割下的稻穗装进箩筐。抬头望去,远处的堤坝已经变成两条线,线与线之间的距离正越来越远。脚下的水一点点的上涨,很快就漫到小腿脖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等我们到了岸边,整个人已经浮在水面,眼前再没有一丝稻田的痕迹。水将人工打造的痕迹再一次抹平,又一次回归到她自然的样子。
《天下长河》中*志忠饰演的主人公靳辅,在长江*河两岸实在是太多了。到底是炸堤泄洪还是护堤抗洪,并不是仅仅是几顶乌纱帽,更是多少黎民需要牺牲的抉择。从湖北*冈到安徽巢湖,长江在此拐了个湾,甩下无数大小湖泊。这里上游是中部重镇武汉,下游是长三角的核心苏锡常和上海。一旦需要在牺牲多少上去抉择,那这一带的居民就不得不去承受。至今谈起98年洪水,故乡还在感恩那个在堤坝上下跪的官员,他推迟了20分钟,没有炸堤,最终挽救了多少苍生。
98年的大洪水,离今天已经很远了。更年轻的一代,甚至对这个已经完全陌生。或许几千年的驯龙故事,至今已经都要进入了尾声。我的那个同学早已经搬离了堤坝,新的城乡规划,再不允许有人在堤坝上居住。而故乡的圩坝,很久没有人